第461??章 功勋员工[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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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飘出的灰白色烟圈,竟然在空中奇异地组成了不断上升的五年计划生产指标图表。nbsp“斯捷潘诺维奇同志还在加班呢,伊里奇同志,”布别卡的声音嘶哑,像生锈的铰链,“他是个好同志,真正的模范。昨夜……大概三点钟,他还帮我修正了值班日志里的几个拼写错误——用他那冻僵的、半透明的手指,从门缝底下把修改好的纸片塞进来。字迹有点抖,但完全正确。”
nbsp伊里奇的理智告诉他该去看医生了,或者至少去喝个烂醉。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是好奇?是恐惧?还是对死去朋友那难以言说的愧疚——驱使着他开始在下班后偷偷留在办公楼里,窥探那间被诅咒的财务室。
nbsp第三夜,他看到了“它”。
nbsp蜡痕已经从墙壁上流淌下来,在地板上凝聚、塑形,形成了一个模糊但完整的人形轮廓。那些从奖状上剥落的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巧手操纵,漂浮起来,拼凑出一件依稀可辨的中山装轮廓。那个苍白、半透明的影子坐在安德烈的椅子上,正用由冰凌构成的、不断滴着水的手指,敲打着老式的木质算盘。
nbsp嗒…嗒…嗒…嗒…nbsp算珠碰撞发出的冰冷、精准的声响,与伊里奇记忆深处医院急救室里心电监护仪发出的、象征生命终结的忙音——那漫长、平坦、宣告死亡的音符——完美地、恐怖地同步着。
nbsp就在这时,工厂午夜的汽笛撕裂了城市的寂静,发出巨大的、哀嚎般的鸣响。那个影子突然停下了动作,它的头部——一团旋转的、由更多奖状碎片和蜡痕组成的模糊物质——转向门口,正对着躲在阴影里瑟瑟发抖的伊里奇。在那本该是脸部的中央,两条用鲜红的红旗绶带粗糙缝制而成的嘴唇,缓缓张开,一个声音从中流出,不是通过空气振动,而是直接钻进伊里奇的脑海深处,冰冷而急切,不容拒绝:
nbsp“伊里奇同志,请把第十八个季度的先进个人申报表放在门缝下面。nbspdeadline是明早八点。不能耽误计划。”
nbsp伊里奇连滚爬爬地逃走了,冰冷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
nbsp黎明时分,天色灰蒙,一种绝望的勇气驱使着伊里奇回到了财务室。鬼影已经消失,只留下满屋狼藉和刺骨的寒冷。他发疯似的翻找着安德烈那十七本荣誉证书,仿佛答案就藏在其中。在第十七本证书坚硬的封皮夹层里,他的手指触摸到了一样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nbsp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抽出来。那是一张纸,边缘已经磨损,上面是用稚嫩的蜡笔画的一幅画: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女孩站在一栋房子前,旁边是一个高大的、没有五官的男性火柴人,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公文包。天空中有个黄色的、带着笑脸的太阳。背面是幼儿园老师工整的字迹:“爸爸回家日:____”。日期栏那里,始终是一片刺眼的空白。
nbsp接着,像一场无声的雪崩,无数用彩色糖纸折成的千纸鹤从账本的页缝里、从抽屉的角落中簌簌落下,几乎要将他淹没。每一只翅膀上,都用几乎微不可见的铅笔迹,写满了重复的三个字:“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成千上万遍,那是死者无法说出口的、无尽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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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最终清算发生在冬至庆典夜。工业部举办了年度晚会,工会主席强行命令全体职工留下,观看刚刚制作完成的安德烈·斯捷潘诺维奇事迹宣传片。影片里,安德烈被塑造成一个没有家庭、没有个人需求、只为工作而生的超人。当画面播放到他接受第十七本证书的时刻,巨大的电影银幕突然开始渗出白色的冰碴,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
nbsp那个蜡痕和人形猛地从破裂的投影仪光束中爬了出来,膨胀得巨大无比,它的身躯由无数飞舞的报表和奖状构成。它不再说话,而是开始向台下惊恐万状的人群抛洒纸张——那是为每个人量身定制的、不可能完成的超负荷工作日程表,纸张冰冷刺骨,沾着蜡油。
nbsp工会主席,那个肥胖的男人,发出了女人般的尖叫,他掏出打火机,猛地点燃了手里那本用来念悼词的安德烈荣誉册。“以组织的名义!退散!”
nbsp火焰腾起的瞬间,所有的奖状,无论是鬼影身上的,还是文件柜里的,甚至是人们家中珍藏的,只要是与安德烈有关的,都在同一时刻发出了集体的、尖锐的哀鸣,那声音像是无数灵魂被同时投入炼狱。
nbsp火焰并没有正常地燃烧,而是像投影仪一样,在空气中投射出闪烁的画面——安德烈三十七载被彻底异化的人生:被剪碎的婚礼照片,背面粘着先进生产者榜单;未拆封的生日礼物盒,里面塞满了待审核的财务报表;医院下达的病危通知书,背面却清晰地印着劳动模范推荐函的编号……那些融化的鎏金没有滴落,而是凝聚在一起,在焦糊的恶臭中,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无比、不断旋转的、灼烧着的问号,它俯视着下方每一张惨白的脸,灼烧着每一个人的瞳孔。
nbsp伊里奇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那笑声疯狂而骇人,充满了彻底的解脱和嘲讽。他猛地冲上前,从工会主席手里抢过那本燃烧的荣誉册,用尽全身力气,像抛掷一颗炸弹般将它抛向空中。“给你!都给你!安德留沙!你的奖状!”
nbsp火星如节庆的礼花般四散飞溅,向上飘升,短暂地照亮了礼堂天花板上那幅巨大的苏维埃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壁画——画中那些笑容僵硬、肌肉发达的理想化工人们,正手拉着手,欢快地、义无反顾地跳进一座熊熊燃烧的巨型炼钢炉。
nbsp次日清晨,人们发现财务室彻底消失了。不是被毁坏,不是被清理,而是消失了。原来房门所在的那面墙上,只剩下光滑的、冰冷的墙壁,仿佛那间屋子从未存在过。只有在齐眼高的位置,贴着一张小小的便条,上面是用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安德烈·斯捷潘诺维奇一丝不苟的笔迹写着:“本办公室已超额完成历史使命,建议改为幼儿园游戏室。”
nbsp只有伊里奇知道,昨夜混乱中,有一只用蓝色糖纸折成的千纸鹤,仿佛拥有生命般,精准地飞进了他大衣的口袋。他坐在家中,颤抖着将它展开。糖纸背面,那细密的笔迹写道:
nbsp“原来快乐是种需要配额生产的紧俏品——而我永远错过了发放日。”
nbsp窗外,下诺夫哥罗德的寒风依然在呼啸,但那座大楼里,钢笔刮擦纸张的声音,永远地消失了。只是偶尔,在深夜十一点,伊里奇还会下意识地侧耳倾听,并在那死寂中,感受到一种比任何声音都更深沉的寒意。那份冰冷的配额通知单,安德烈错过了,而他们所有人,似乎也都未能真正领取。恐惧会暂时离去,但生活的荒诞和失落,却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般,永恒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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