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贪鼎焚身[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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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不顾地铲起书桌上那盏燃烧正旺的油灯里的灯油!
nbsp灯油泼洒,火苗呼地一下窜起!
nbsp“不要——!!!”柳慕痴目眦欲裂,发出野兽濒死般的绝望哀嚎!他眼睁睁看着胡婉儿将燃烧的灯油,狠狠泼向散落在地的《九州风物志》孤本!
nbsp“嗤啦——!”
nbsp枯黄脆弱的纸页,遇到滚烫的灯油和跳动的火焰,如同干透的秋叶遇到了火星!
nbsp瞬间!仅仅是一瞬间!
nbsp赤红的火舌带着贪婪的呼啸,猛地腾起!轻而易举地吞噬了那承载着千年文字、柳慕痴视若性命的脆弱纸张!火光明亮而残酷,跳跃着,舞动着,映照着胡婉儿那张因疯狂报复而扭曲、却又带着一丝茫然快意的脸,也映照着柳慕痴瞬间变得死灰、如同灵魂被抽空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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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那火焰升腾的姿态,那纸张瞬间化为飞灰的景象,像一把烧红的、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柳慕痴记忆最深处的某个封印!一个同样被烈焰吞噬的、肥胖的身影,一个同样在火中化为乌有的、刻骨铭心的画面,带着焚尽灵魂的灼痛,轰然炸开!
nbsp“啊——!!!”柳慕痴抱着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那不仅仅是孤本被毁的痛,更是灵魂被撕裂、被前世业火焚烧的剧痛!他清俊的脸庞扭曲得如同恶鬼,眼中最后一丝理智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要将一切焚毁的疯狂!
nbsp“烧!烧!都烧了!!”他嘶吼着,猛地转身,不再是扑向胡婉儿,而是扑向最近的书架!他抓起书架上任何可以引燃的东西——成卷的字画、成摞的书籍——疯狂地、不顾一切地砸向那燃烧着孤本的火堆!如同在向这毁灭之火献祭!
nbsp火堆得到了新的燃料,火势轰然暴涨!赤红的火舌猛地向上蹿起,贪婪地舔舐着柳木的书架、垂下的字画、屋顶的椽子……火苗如同无数条毒蛇,沿着干燥的书籍纸张和木料,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浓烟滚滚而起!
nbsp胡婉儿脸上那疯狂的报复快意,在冲天而起的火焰和浓烟面前,瞬间凝固,随即被无边的恐惧取代!她看着柳慕痴如同地狱恶鬼般在火中狂舞的身影,看着那迅速吞噬一切的火焰,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
nbsp“不!救……救命啊!”她发出凄厉的尖叫,想要转身逃跑,但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脚下被散乱的书卷绊倒,重重摔在滚烫的地板上!
nbsp火!到处都是火!书房变成了炼狱!烈焰带着焚尽一切的气势,呼啸着吞没了书案,吞没了书架,吞没了那些承载着柳慕痴毕生痴念的故纸堆,也无情地卷向跌倒的胡婉儿!
nbsp柳慕痴站在火海中央,怀中抱着一卷燃烧的《禹贡山川图》,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泪水却混着脸上的黑灰滚滚而下:“烧吧!烧吧!都烧了干净!痴念!全是虚妄!全是业障!哈哈哈……焚身……焚身啊……报应……报应来了……”他的笑声在火焰的咆哮中渐渐微弱,身影被熊熊烈焰彻底吞没。
nbsp胡婉儿最后的意识,是被一股灼热的气浪狠狠掀翻,后背撞在燃烧的书架上,剧痛瞬间传遍全身。她挣扎着抬起被浓烟熏得模糊的眼睛,只看到一片跳动的、吞噬一切的赤红,以及赤红中心,那个抱着燃烧书卷、在火中狂笑的身影渐渐模糊、扭曲……一股深入骨髓的、仿佛源自灵魂本源的灼痛感猛地攫住了她!她似乎听到了一声遥远而熟悉的、属于孩童的凄厉哭喊……
nbsp烈焰冲破了屋顶,将南州府莺歌巷的夜空映照得一片血红。柳举人与其妻胡氏,连同其毕生痴迷之典籍,尽数化为飞灰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南州府,成为街头巷尾最令人唏嘘的惨剧。
nbsp
nbsp时光流转,又是十余载春秋。南州府西城,胡府。朱漆大门,高墙深院,石狮威严,无不彰显着主人泼天的富贵。这宅邸的主人,正是南州府数一数二的大绸缎商胡万山。胡老爷年近半百,膝下唯有一女,名唤胡玉娇,年方十六,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纪。
nbsp胡玉娇继承了母亲胡婉儿(前世)的美貌,甚至更胜一筹。肌肤欺霜赛雪,眉眼精致如画,身段窈窕玲珑。然而,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富家千金,眉宇间却常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阴郁。那双本该清澈灵动的眸子里,总是闪烁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审视,以及一种深植骨髓的疑虑。仿佛周遭的一切美好,都包裹着看不见的毒药;所有人的善意背后,都藏着叵测的居心。
nbsp她的闺房布置得极尽奢华。紫檀木的雕花大床,挂着粉霞色的鲛绡帐;梳妆台上摆满了来自海外的玻璃镜和各色精致的螺钿首饰盒;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绒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墙角,一个硕大的、同样来自海外的玻璃鱼缸里,几尾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在碧绿的水草间游弋。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百合熏香。
nbsp此刻,胡玉娇正坐在梳妆台前,由贴身丫鬟翠儿伺候着梳头。乌黑如缎的长发披散下来,翠儿拿着一把玳瑁梳子,小心翼翼地梳理着。
nbsp“嘶……”胡玉娇忽然蹙紧了秀眉,倒抽一口凉气,猛地抬手捂住了太阳穴。
nbsp“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奴婢手重了?”翠儿吓得手一抖,梳子差点掉落,连忙问道。
nbsp胡玉娇没说话,只是用力按着太阳穴,脸色微微发白。又是那股没来由的、令人心悸的灼痛感!仿佛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她脑海深处某个地方跳动了一下,带来瞬间的刺痛和眩晕。更让她烦躁的是,鼻尖似乎又飘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焦糊的气味,像是……像是上好的丝绸被火星燎了一下?可环顾四周,哪里有一点烟火气?只有冰凉的玻璃鱼缸和幽幽的百合香。
nbsp“无事。”胡玉娇放下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继续梳吧。”她看着镜中自己美丽却阴郁的脸庞,心中那股莫名的疑虑和不安如同水底的暗草,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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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这时,门外传来小丫鬟的通禀:“小姐,李郎中到了,老爷请您去前厅呢。”
nbsp李郎中,名李修缘,是胡老爷为胡玉娇千挑万选的未婚夫婿。此人并非杏林世家出身,却天资聪颖,醉心医道,年纪轻轻便在南州府有了“妙手”的名号。他家境清贫,胡老爷看中其才华品性,更兼其为人温润谦和,想着招赘入府,既能继承家业,又能照顾女儿。这桩婚事,胡老爷是十二分的满意。
nbsp前厅里,胡老爷正与一位身着半旧青衫、气质温雅的年轻人说话。那便是李修缘。他面容清癯,眼神平和澄澈,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正恭敬地回答着胡老爷关于一剂药方的询问。
nbsp胡玉娇在翠儿的搀扶下,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云锦襦裙,更衬得肤白如玉。她目光落在李修缘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疏离,微微颔首:“李郎中。”
nbsp“胡小姐。”李修缘起身,拱手行礼,态度不卑不亢,目光清澈坦然。
nbsp“玉娇啊,快坐下。”胡老爷满脸堆笑,“修缘今日特意来给你请平安脉。你前些日子不是说夜里睡得不安稳吗?让修缘好好瞧瞧。”
nbsp胡玉娇依言坐下,伸出皓腕,放在脉枕上。李修缘在她对面坐下,三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脉搏。他的手指微凉,动作轻柔而专注。
nbsp厅堂里一时安静下来。胡老爷捋着胡须,满意地看着眼前这对璧人。翠儿垂手侍立一旁。
nbsp胡玉娇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李修缘专注的脸上,而是像最精密的探针,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他——洗得发白的青衫袖口是否沾着可疑的药渍?他腰间悬挂的那个小巧的、用来装银针的皮囊,鼓鼓囊囊的,里面会不会藏着别的东西?他温和的笑容背后,是否隐藏着对胡家万贯家财的觊觎?还有……他开出的药方……那黑乎乎的药汁……真的只是安神吗?
nbsp一个阴暗的念头,如同毒蛇,悄然缠绕上她的心尖:他会不会……在药里下毒?一种慢性毒药?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自己,好名正言顺地独占胡家的泼天富贵?毕竟,一个入赘的穷郎中,有什么比直接成为胡府主人更快的捷径?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藤蔓般疯狂蔓延,再也无法遏制。她越想越觉得合理,越想越觉得可怕!后背竟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nbsp“小姐脉象略有些虚浮,心火稍旺,想必是思虑稍重,影响了睡眠。”李修缘收回手,温言道,“并无大碍。在下开一剂清心安神的方子,小姐按时服用,再放宽心怀,自然能安眠。”他提笔,在早已备好的纸上唰唰写下一行行清隽的药名:酸枣仁、柏子仁、远志、茯神……皆是寻常安神之品。
nbsp“有劳李郎中了。”胡老爷连连点头。
nbsp胡玉娇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藏在广袖里的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疑绿的毒藤,已将她紧紧缠绕。
nbsp三日后,胡玉娇的闺房内。空气中百合熏香依旧清雅,墙角玻璃缸里的鱼儿悠闲地摆着尾鳍。
nbsp胡玉娇坐在窗边,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碗刚刚煎好、散发着浓郁药味的汤药。黑褐色的药汁在细白的瓷碗里微微晃动。她盯着那碗药,眼神变幻不定,时而恐惧,时而决绝,最终被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所取代。
nbsp“翠儿,”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去……把我妆奁最底层那个紫檀木的小盒子拿来。”
nbsp翠儿不疑有他,很快取来了一个巴掌大小、雕工精美的紫檀木盒。胡玉娇接过盒子,打开。里面铺着红色的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一颗小指头大小、通体赤红、形状不甚规则的石头,隐隐透着一丝甜腥气。这是她偶然所得的一块“丹砂”,实则是天然形成的砒霜矿石。她一直偷偷留着,不知为何,总觉得……也许有一天会用得上?此刻,这不祥的石头在她眼中,却成了验证真伪的唯一工具!
nbsp一个疯狂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型:她要调换!把自己这碗“可能有毒”的药,还给李修缘!如果他心怀坦荡,自然无事。如果他真在药中做了手脚……那便是他咎由自取!既能验证他的居心,又能除掉一个潜在的威胁!
nbsp她的手心全是冷汗,拿起那块冰冷的、赤红的“丹砂”,指尖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用银簪尖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点赤红色的粉末。粉末细如尘埃,落入那碗浓黑的药汁中,瞬间消失无踪,只在碗沿留下一点难以察觉的淡红痕迹。胡玉娇的心,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nbsp“翠儿,”她强作镇定,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去……去请李郎中过来一趟,就说……就说我服了药,觉得心口有些发闷,请他再来看看。”
nbsp翠儿领命而去。
nbsp等待的时间,每一息都如同在滚油中煎熬。胡玉娇死死盯着那碗被她亲手下了剧毒的药,眼神空洞而疯狂。鼻尖那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似乎更浓了些,混杂着药味,让她一阵阵头晕目眩。前世烈火焚身的幻痛,如同附骨之蛆,再次隐隐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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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脚步声由远及近。李修缘温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胡小姐,可是药后不适?”
nbsp门开了,李修缘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关切。他一眼便看到小几上那碗未曾动过的药,微微蹙眉:“小姐还未服药?这药需趁热……”
nbsp“李郎中,”胡玉娇猛地打断他,声音又尖又急,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你来得正好!这药……这药煎得似乎太浓了些,气味冲得很,我闻着就难受。你是大夫,最懂药性,不如……不如你替我尝尝,看是否煎坏了?”她端起那碗毒药,递向李修缘,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眼神死死锁住他的脸,像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nbsp李修缘明显愣了一下。他行医数年,从未遇到过病家要求大夫先尝药的。他看着胡玉娇递过来的碗,又看看她异常潮红的脸颊和那双闪烁着疯狂光芒的眼睛,心中掠过一丝疑惑和不安。然而,出于医者的责任感和对未婚妻的关心(尽管这关心一直未被回应),他并未多想,只当是这位娇贵的小姐又在耍性子,或者真的被药味所慑。
nbsp他温和地笑了笑,试图安抚:“小姐多虑了,药浓些效果更佳……”但看着胡玉娇那固执伸出的手和越来越不耐烦的眼神,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药碗。
nbsp“也罢,小姐既如此说,在下便尝一口,也好让小姐安心。”他端起碗,凑到唇边。那浓黑的药汁散发着苦味和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形容的金属腥气?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nbsp就在碗沿即将碰到他嘴唇的瞬间——
nbsp“等等!”胡玉娇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看着他毫无防备地要喝下毒药,看着他温润平和的脸,一丝巨大的、迟来的恐惧和悔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想要尖叫阻止!想要打翻那碗药!
nbsp但,一切都太迟了!
nbsp李修缘已经仰头,喝下了一大口!动作自然而流畅,带着医者尝药的惯常坦然。
nbsp药汁入口,浓苦化开。紧接着,一股如同烧红烙铁般的剧痛,猛地从喉咙深处炸裂开来!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食道!
nbsp“呃……啊!”李修缘脸上的温和瞬间凝固,被一种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骇取代!他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脱手坠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滚了几滚,残余的药汁泼洒出来,将名贵的绒毯染上一片污渍。他双手猛地扼住自己的喉咙,眼睛暴突,眼球瞬间布满了血丝!清癯的脸庞因剧痛而扭曲变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可怕声响!一股带着腥甜的铁锈味涌上喉头!
nbsp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身体因为剧烈的痉挛而佝偻起来,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瞪向胡玉娇!那双曾经温和澄澈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边的痛苦、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被最深信任之人背叛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nbsp“药……药……”他艰难地从剧痛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磨过,带着血沫。他猛地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指向地上那泼洒的药汁,又指向胡玉娇,眼神里充满了质问。
nbsp胡玉娇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面无人色!她看着李修缘瞬间变得青紫的脸,看着他痛苦蜷缩的身体,看着他眼中那撕裂灵魂般的绝望质问……巨大的恐惧和排山倒海的悔恨瞬间将她击垮!
nbsp“不……不是……我……”她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身体如同筛糠般抖个不停,连连后退,直到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前世烈焰焚身的幻痛与眼前李修缘濒死的惨状瞬间重叠!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本源的灼烧感再次席卷了她!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在火中抱着书卷狂笑的身影,看到了一个飞向熔炉的瘦小身体……无数破碎的画面带着焚烧的痛苦,在她脑海中尖啸!
nbsp“噗——!”
nbsp李修缘再也支撑不住,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黑血狂喷而出!星星点点溅在胡玉娇鹅黄色的裙摆上,如同盛开的、剧毒的曼陀罗!他高大的身体如同被砍断的朽木,轰然倒地!身体还在剧烈地抽搐着,眼睛依旧死死瞪着胡玉娇的方向,充满了不甘和无法理解的痛苦,瞳孔里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
nbsp胡玉娇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她看着地上迅速失去生息的未婚夫,看着自己裙摆上那刺目的、温热的黑血,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极致的恐惧、灭顶的悔恨、还有那纠缠了她两世的、如同诅咒般的灼痛感,彻底吞噬了她!
nbsp“啊——!!!”她抱着头,疯狂地尖叫着,转身冲向墙角那个巨大的玻璃鱼缸!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一头撞了上去!
nbsp“哗啦——!!!”
nbsp一声巨响!厚实的玻璃缸壁应声而碎!冰冷的水混合着破碎的玻璃渣,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下!几条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在湿漉漉的地毯上徒劳地蹦跳着。胡玉娇的额头撞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鲜血如同泉涌,混合着冰冷的水流,瞬间染红了她的脸颊和衣襟。剧痛袭来,视线迅速模糊、变暗。在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之前,她涣散的瞳孔里,最后映出的,是地上李修缘那双至死未瞑目的、充满质问的眼睛。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一抹极其幽微的、仿佛源自遥远前世的、属于铁匠学徒的恐惧和茫然,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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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百合熏香被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彻底掩盖。闺房内,只剩下水流潺潺声,鱼儿垂死的拍打声,以及一片死寂。两具刚刚失去温度的躯体,无声地诉说着猜疑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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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时光的长河奔流不息,冲刷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恩怨情仇。然而,有些印记,如同刻在灵魂最深处的烙印,历经轮回也无法磨灭。
nbsp南州府最大的“聚宝阁”拍卖行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一场备受瞩目的秋拍正在举行。空气里混合着名贵香水、雪茄烟丝以及一种无形的、名为欲望的气息。绅士淑女们低声交谈,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即将呈上的拍品。
nbsp今晚的压轴之物,终于被四位戴着白手套的彪形大汉小心翼翼地抬了上来,放置在铺着猩红天鹅绒的展示台上。聚光灯骤然打亮,聚焦其上。
nbsp那是一只青铜鼎。三足沉稳,鼎身覆盖着厚厚的、斑驳陆离的绿锈,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幽邃而神秘的光泽。鼎口边缘,靠近绿锈稍薄之处,四个深深的篆字清晰可见,笔画狰狞,如同某种跨越时空的诅咒——
nbsp贪者焚身!
nbsp鼎一露面,整个拍卖厅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和低语。这件东西,带着浓重的传说色彩,关于它那几任主人离奇而悲惨的结局,早已在南州府的上层圈子里流传开来,为它披上了一层令人既向往又恐惧的诡异光环。
nbsp拍卖师是一位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穿着笔挺礼服的中年胖子。他脸上堆着职业性的热情笑容,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拿起精致的木槌,清了清嗓子,用极具煽动性的语调开始介绍:
nbsp“诸位尊贵的来宾!现在呈现在大家面前的,便是今晚万众瞩目的焦点——西周饕餮纹青铜鼎!此鼎形制古拙,纹饰狞厉,历经数千年沧桑,品相保存之完美,世所罕见!其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堪称国之瑰宝!更因其辗转流传间所承载的……独特人文气息,使其成为当之无愧的传奇之物!”
nbsp他巧妙地避开了那些晦气的传闻,转而用“独特人文气息”这样暧昧的词藻。他激情洋溢地挥舞着手臂:“起拍价——纹银五万两!每次加价,不少于一千两!机会千载难逢!请诸位……”
nbsp“五万五千两!”拍卖师话音未落,一个洪亮而略显急切的声音便从拍卖厅前排左侧响起。出价者是一位脑满肠肥、穿着团花绸缎员外袍的富商,他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号牌,脸上的肥肉因为兴奋而抖动,看向青铜鼎的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占有欲,仿佛那鼎已是他囊中之物。他是南州府新近崛起的盐商,钱如山,以胆大贪婪、囤积居奇闻名。
nbsp“好!甲字三号贵宾,五万五千两!”拍卖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亢奋。
nbsp“五万八千两!”右前方,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出价的是一位穿着考究青衫、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学者,姓柳名博文,是南州府有名的金石考据家。他端坐如钟,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台上的鼎,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标本,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袖口一颗纽扣,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和痴迷。
nbsp“六万两!”一个骄矜傲慢的女声从二楼的贵宾包厢传来。帘幕微掀,露出一张保养得宜、妆容精致却透着刻薄的脸,正是南州府守备大人的续弦夫人,胡夫人。她慵懒地靠在锦榻上,斜睨着下方众人,眼神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不屑,仿佛在参与一场打发时间的游戏。她伸出戴着硕大翡翠戒指的手,轻轻抚摸着怀中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
nbsp“六万五千两!”钱如山立刻跟价,声音里带着志在必得的狠劲,脸上的贪婪之色更浓。
nbsp“七万两!”柳博文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更加炽热,仿佛要将那鼎上的每一道锈痕都刻印在脑海里。
nbsp竞价声此起彼伏,价格节节攀升。拍卖师红光满面,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木槌在手中跃跃欲试。大厅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欲望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燃烧。
nbsp在拍卖厅中后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深色布衣、身形异常魁梧的汉子。他叫陈大勇,是城外一个石料场的监工。他坐得笔直,如同一块沉默的岩石,与周围衣冠楚楚的人群格格不入。他低垂着头,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然而,当那刻着“贪者焚身”的青铜鼎被抬上来时,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当竞价声浪越来越高,钱如山那贪婪的嘴脸和胡夫人那傲慢的眼神在他眼前晃动时,一股难以遏制的、如同熔岩般炽热的暴怒猛地从心底深处窜起!他猛地抬起头!
nbsp帽檐下,是一张棱角分明、被风霜和某种更深沉痛苦刻满痕迹的脸。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眼睛,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瞳孔深处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那眼神中蕴含的狂暴恨意,让偶然瞥见他的邻座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攥成了两个巨大的拳头,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一股浓烈的、仿佛硫磺硝石混合的气息,似乎从他紧绷的身体里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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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八万八千两!甲字三号贵宾出价八万八千两!”拍卖师的声音因亢奋而尖利,“还有没有更高的?八万八千两第一次……”
nbsp“八万九千两!”柳博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也已逼近极限。
nbsp“九万两!”胡夫人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挑衅。
nbsp钱如山脸上的肥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赌徒般的红光,猛地举起号牌,嘶声喊道:“九万五千……”
nbsp“哼!荒谬!”一声冰冷、带着浓浓不屑的冷哼打断了钱如山。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柳博文猛地站起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如冰锥,直刺台上的青铜鼎。他指着鼎身上那四个篆字,声音清晰而充满学术性的傲慢,响彻全场:
nbsp“‘贪者焚身?字体拙劣,笔意滞涩,毫无古韵!此鼎形制乍看古朴,细观其足部与腹部连接处的铸造痕迹,明显带有后世仿造的拙劣特征!锈色浮于表面,层次单一,显然是人工做旧!此鼎绝非西周之物,乃是后世无知匠人臆造的赝品!根本不值一提!”他斩钉截铁地下着论断,仿佛在宣读无可辩驳的圣旨,脸上带着一种勘破真相的、智者的优越感。
nbsp他这番突如其来的、极其专业的否定,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整个拍卖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nbsp钱如山举着号牌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贪婪和亢奋瞬间凝固,随即被惊疑不定取代。他死死盯着那鼎,又看看一脸笃定傲慢的柳博文,额头冒出了冷汗。
nbsp二楼包厢里的胡夫人,脸上那慵懒傲慢的表情也消失了,秀眉紧蹙,狐疑地打量着那鼎,又看看柳博文,似乎在权衡判断的真伪。
nbsp拍卖师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变得无比难看,拿着木槌的手都在发抖:“柳……柳先生,您……您这话可有依据?我们聚宝阁的鉴定师都是……”
nbsp“依据?”柳博文嗤笑一声,带着学者特有的刻薄,“真正的商周青铜,其饕餮纹饰狞厉中蕴含神韵,线条流转如生!再看此鼎纹饰,呆板僵死,毫无生气!此乃一眼假之物!尔等被其表象所惑,竟还在此哄抬价格,可笑至极!”他声音洪亮,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感。那份对自身学识的极度痴迷与由此产生的傲慢,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nbsp拍卖厅里一片哗然!质疑声、议论声嗡嗡响起。刚刚还炽热的竞拍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nbsp角落里,一直沉默如山的陈大勇,看着柳博文那副高高在上、否定一切的傲慢嘴脸,看着他轻易搅动风云、让众人对那鼎产生怀疑的样子,心中那股被强行压抑的狂暴怒火再也无法遏制!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刺出血来!一股浓烈的、仿佛硫磺硝石混合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眼中那血红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他魁梧的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nbsp二楼包厢的胡夫人,看着下方乱糟糟的场面,看着那尊被柳博文斥为赝品的鼎,心中疑虑的毒草再次疯狂滋长。她越想越觉得柳博文说得有理,越想越觉得自己差点被愚弄,花了天价买回一个假货!一股被欺骗、被愚弄的怒火混合着天生的傲慢涌上心头。她冷哼一声,唰地一下放下了包厢的帘幕,彻底放弃了竞价。
nbsp前排的钱如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贪婪让他不甘心,但柳博文那掷地有声的“赝品论”又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他死死盯着那鼎,眼神变幻不定,最终,对“吃亏”、“打眼”的巨大恐惧压倒了贪婪。他颓然放下了号牌,肥胖的身体重重靠回椅背,脸上写满了懊恼和惊疑。那沸腾的占有欲,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nbsp拍卖师站在台上,面如死灰,额头上冷汗涔涔。他徒劳地挥舞着木槌,试图挽救:“九万五千两……甲字三号贵宾出价九万五千两……还有没有……九万五千两第一次……九万五千两第二次……”他的声音越来越干涩,越来越无力。
nbsp整个拍卖厅鸦雀无声。无人应价。所有人都被柳博文那番“权威”论断震慑住了,怀疑和观望的情绪弥漫开来。
nbsp“九万五千两……第三次!”拍卖师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尾音,手中的木槌极其不情愿地、轻轻敲落,“成交!恭喜甲字三号贵宾!”
nbsp木槌落下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讽刺。钱如山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反而像吞了一只苍蝇般难看。他花了大价钱,买下的却是一件被当众斥为赝品的东西!这让他感觉像个天大的笑话!
nbsp拍卖会在一片尴尬、猜疑和窃窃私语中草草结束。人流开始退场。
nbsp钱如山在随从的簇拥下,脸色铁青地走向后台去办理交割手续,看向那青铜鼎的眼神充满了懊悔和怨毒。
nbsp柳博文整理了一下青衫,脸上带着一种勘破虚妄、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满足和傲慢,在几个同样做学者打扮的人的簇拥下,旁若无人地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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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胡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步出包厢,目不斜视,下巴高昂,仿佛多看那鼎一眼都会污了她的眼睛。
nbsp角落里,陈大勇缓缓站起身。他魁梧的身影在退场的人流中如同一座孤岛。帽檐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岩浆,依次扫过钱如山贪婪懊恼的背影、柳博文傲慢离去的侧影、胡夫人那高高昂起的、不屑一顾的下巴……最终,那燃烧着无尽怒火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了展示台上那尊在聚光灯下沉默不语的青铜鼎上。
nbsp鼎身幽绿,那四个篆字“贪者焚身”,在强光照射下,仿佛活了过来,正无声地、嘲弄地注视着这离场众生相,注视着这永无止境的欲望轮回。
nbsp就在这时,陈大勇的瞳孔猛地一缩!
nbsp那青铜鼎,在聚光灯下,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鼎口边缘那四个狰狞的篆字周围,极其细微的空气,似乎……极其诡异地扭曲了一下!如同高温炙烤下的景象!
nbsp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仿佛能灼穿灵魂的炽热感,如同附骨之蛆,毫无征兆地再次攫住了陈大勇!那感觉如此熟悉,如此深入骨髓!是熔炉!是烈火!是……是灵魂被焚烧的剧痛!
nbsp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要压下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声的嘶吼。他死死地盯着那鼎,布满血丝的眼中,愤怒的火焰深处,第一次掠过一丝……一丝无法言喻的、源自亘古的恐惧。他猛地低下头,拉低了帽檐,如同逃避什么可怕的东西,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压垮他的宿命感,迅速融入退场的人流,消失在拍卖行外迷离的灯火夜色之中。
nbsp展示台上,聚光灯依旧明亮。青铜鼎静静地矗立着,覆盖着幽邃的绿锈,鼎口边缘,“贪者焚身”四个篆字,在无人觉察的空气中,那细微的扭曲热浪,似乎又悄然隐去。只留下一种无声的、冰冷的注视,仿佛在等待着,下一个将它带走的……轮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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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贪鼎焚身[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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