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为天下溪[2/2页]

    那时他们一同吃饭，旁敲侧击之下，小禾变相承认了她预见的画面是与林守溪的，这说明林守溪可以活到四年之后hellip;hellip;他吃不下饭了，脸色阴沉，心中绝望。

    之后他还有许多次杀林守溪的机会，尤其是孽池中龙尸追来之际，当时的他若全力出手，是有能力斩断铁索桥，截断他们的来路的，但那个预言却如此沉重，他犹豫了hellip;hellip;他害怕提前暴露自己的杀心。

    季洛阳是相信那个预言的，毕竟当初神坛高崖都未能将林守溪摔死，这已很难用命大来解释，他唯一的托词只剩宿命。

    宿命hellip;hellip;

    高楼暴雨，大公子死，巫幼禾纤发如雪，对着黑夜道出了真相。

    他才知道，原来他相信的宿命只是一个精心编制的谎言。

    他如遭电击，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来有过那么多杀林守溪的机会，只是都错过了hellip;hellip;他忍无可忍，取来孽池尸体上搜来的弓弩，对准了白雾笼罩的巷。

    他失手了，但他没有放弃。

    ldquo;是你啊hellip;hellip;rdquo;

    林守溪同样闭上了眼，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震怒与仇恨暂时埋在心底，他问：ldquo;你杀了王二关，继神大典也就被破坏了，你hellip;hellip;究竟想要什么？rdquo;

    ldquo;我从不觊觎镇守之神的力量，我自有我的真主。rdquo;季洛阳轻轻摇首，ldquo;我同你一样，被神坛拉到此处不过是意外，我要传承的是我真主的力量，而非这所谓的镇守之神。rdquo;

    ldquo;你的真主是谁？rdquo;林守溪问。

    季洛阳微笑不答。

    林守溪睁开眼眸，平静地问：ldquo;你真的觉得，你能杀掉我吗？rdquo;

    季洛阳与他对视，脸上的微笑像是黎明时的月，越来越淡。

    ldquo;我知道，这或许不是最好的机会，你和巫幼禾都很强，远比我强hellip;hellip;哪怕现在你们身负重伤。我应该寻个小径逃出巫家，去寻我的真主。rdquo;

    季洛阳长叹，说：ldquo;但我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不能亲手杀掉你，我会遗憾终生，林守溪，你或许不知道，在过去的武林里，无数人想要杀死你，为了能杀死你，诸如吸星大法之类的无数邪门武功被创造了出来，它们各自又不知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你是心魔，你是我们的心魔！我必须亲手将你斩灭！rdquo;

    ldquo;在古庭的时候，我很多次都觉得，你或许是个不错的人，我甚至想过和你成为朋友，但每次我走近你，我发现我都做不到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想杀了你hellip;hellip;rdquo;

    他不停低语。

    ldquo;我想杀了你！我只想杀了你，你是我朋友也好，是我亲人也好，是我仇敌也好，我都必须亲手杀了你！rdquo;

    季洛阳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的长发无风而舞，冷峻的面容被烛光映着，唯那lsquo;杀rsquo;字在暗道中来回作响。

    他乡遇故知，不死不休！

    没有退路了hellip;hellip;真正的危险原来一直在身边，但林守溪忽视了，他虽也多次怀疑过季洛阳，但始终没有证实的机会，也没有想到这之后有这般多盘根错节的隐秘。

    如今，命运阴差阳错地将他推到了这里，季洛阳拦在了秘道之前，图穷匕见，如银的剑遥指他的心脏，他无路可退，唯有迎着锋刃往前。

    ldquo;他到底在说什么？rdquo;

    小禾忍不住插嘴，她是最懵的，因为她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ldquo;我们在说，嗯hellip;hellip;家乡话。rdquo;林守溪说。

    ldquo;总之，他是敌人，对吧？rdquo;小禾只做这一个确认。

    ldquo;嗯。rdquo;林守溪点头，对她微笑，忽然说：ldquo;遇见小禾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开心的事。rdquo;

    ldquo;别说这样的话。rdquo;小禾摇摇头，神色坚定：ldquo;以后还会有更开心的事。rdquo;

    ldquo;更开心的事？rdquo;林守溪有些没反应过来。

    ldquo;笨蛋。rdquo;小禾不理他了。

    林守溪笑了起来，危险降临，他却有一种天命加身的感觉。

    他迎敌而上，已没有心思去使用任何技巧，身躯几乎是撞上去的。

    这是无比粗糙的一剑，但季洛阳却提起了一生从未有过的专注。

    毕身所学的一切熔炼于手中的铁里，他斩出了妙到毫巅的一剑。

    寸许之间，两人擦肩而过。

    铁剑刺穿了林守溪的身躯，喷溅的鲜血挡住了视线。

    季洛阳一震，很快明白他是想用身体锁住这柄剑。

    是想让小禾来杀我么？

    可小禾的伤势比他还要重得多啊hellip;hellip;

    季洛阳望向了他的身后，嘲弄道：ldquo;你看，你把你的希望都压给了那个丫头，但是她呢？在你扑上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逃走了，她是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鸟！rdquo;

    林守溪盯着他，眼眸像是万年不化的冰。

    朋友背义，恋人抛弃，让他这样死去，或许很不错了hellip;hellip;季洛阳这样想着，心中却有一丝填不满的遗憾。

    他正要将剑横拉，彻底割开他这副身躯之时，忽有人喊他名字。

    ldquo;纪落阳！rdquo;

    纪落阳抬头，是一张熟悉的，也是他现在最不愿意见到的脸mdash;mdash;三小姐。

    ldquo;纪落阳要破坏继神大典，你快去阻止！rdquo;

    黑暗中传来小禾的声音，三小姐似乎是她喊来的。

    ldquo;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出口等我吗？rdquo;季洛阳盯着三小姐，冷冰冰地问。

    三小姐盯着他，瞳孔微缩，张大了嘴巴，ldquo;你hellip;hellip;你在干什么啊hellip;hellip;rdquo;

    季洛阳神色愈冷，他恨不得此刻立刻将三小姐杀了，将她的尸体抛下悬崖，可他身上有神侍契约，根本做不到这件事！

    ldquo;他是神侍！你将他杀掉，是要破坏继神大典吗？纪落阳，你到底在做什么啊hellip;hellip;rdquo;

    三小姐又惊又怒，她步步紧逼而来，严厉斥问，也顺手拔出了剑，要去斩季洛阳。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季洛阳没有想到这个蠢女人恰好会摸索至此，是他们说话声音太大惊动她了么hellip;hellip;

    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先将林守溪杀了hellip;hellip;

    他拧转剑锋，想将剑横拉，可林守溪死死握住了他的手，瞳孔中的光死也不肯熄灭。

    三小姐立在后方，伸出双手，大吼道：ldquo;神侍！听令！松手！rdquo;

    三小姐是一个多疑的人，她心中的虚无永远也填不满，故而一直在拼命地汲取一种满足感，在小楼中时，她便常常用神侍令去差使纪落阳，让他给自己端茶倒水，做牛做马。

    季洛阳对此恨之入骨。

    但命令喝出的一刻，他的身躯依旧条件反射地僵了一下，下意识松手，接着他才发现，那指令似乎并没有传达到自己的身体里。

    瞬间，季洛阳明白了过来：ldquo;你不是三小姐！rdquo;

    lsquo;三小姐rsquo;露出了微笑。

    林守溪发出了一声喉鸣，短促的喉鸣里，黯淡了许久的湛宫剑忽发异彩，朝着季洛阳斩去。

    季洛阳反应了过来，他闪身躲避，要害处让出了剑尖，但两人距离太短，他的肩膀依旧被斩中，季洛阳痛哼一声，想要回击，lsquo;三小姐rsquo;却已飞奔而来，身形如风，脚步无声。

    她的伤比林守溪更重，所以此刻的动作不过是她强提一口气后的虚张声势，但这虚张声势依旧将季洛阳唬住了，季洛阳选择了更稳妥的避让，小禾也放弃了进攻的动作，将林守溪抢回。

    林守溪的生命力顽强得吓人，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低声说了句ldquo;走。rdquo;

    小禾夺身而过，朝着石道的另一头奔逃出去。

    季洛阳意识到他们想逃，立刻追了上去。

    他们伤势太重，本逃不了多远，但这石道弯弯绕绕很是复杂，季洛阳对地形并不了解，一时间竟被绕了进去，幸好他们受了伤，地上难免会留下血迹，他依旧可以循着血迹一路追过去。

    小禾带着林守溪狂奔着，先前好不容易积攒的力气飞快消耗光了。

    季洛阳越追越紧，前方却有光亮起。

    ldquo;我们到了hellip;hellip;rdquo;

    小禾话音才出，脚步却停住了

    他们的面前不是出口，而是悬崖峭壁！

    暗道连通的洞穴之外风雨呼啸，似是神庭终于开启，湖中央倒灌出了一些水，原本干涸的湖床被铺上了一层翡翠般的颜色。

    走错了hellip;hellip;小禾的心咯噔沉入谷底。

    季洛阳的身影在身后出现。

    她先前利用彩幻羽骗过了他，但这种欺骗只有一次，他们没有机会了hellip;hellip;

    林守溪回过头，眼中仅有的清明映出季洛阳的脸。

    他张了张口，话语虚弱，调子却是铿锵。

    ldquo;我叫林守溪。rdquo;他说。

    季洛阳皱了皱眉，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ldquo;道德经有语，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我叫林守溪，这是师父给我起的名。rdquo;林守溪平静地笑了，笑得很冷：ldquo;下次相见，我会把你hellip;hellip;碎尸万段！rdquo;

    誓言在湖崖间回响。

    随后，他看了小禾一眼，小禾轻轻嗯了一声，他们抱在一起，一同跳下了山崖。

    如相拥而坠的鸟。

    下方的水流飞速将他们吞没。

第五十二章：为天下溪[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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