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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怀雪亭外怀旧人[1/2页]

    风雪还在飘零,楚妙望着眼前飘卷的青裙,却似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只剩寂静。

    楚妙在这个世界辈分极高,威望极高,早已是世人眼中的云上神仙,但现在,在这位温婉的青裙女子面前,她却依旧像是当年一无所有的小姑娘。

    听到宫盈的话语,楚妙竟还有些慌张,像是犯了什么错一样,嗫嚅道:这…这怨不得我呀,宫主大人永远是我最尊敬的前辈,我这辈分全是映婵抬起来的…当然,也不全怨婵儿,我之前劝过小语的,还与她赌账,谁知她根本不认账。

    小语这丫头性子是差,都怨我,小时候太宠她了,后来没来得及好好教育她,就提前离世了哎。宫盈柔柔一笑。

    不,怎能是宫主大人的错,分明……

    好了,别辩解了,我又不怪你,仙人长寿,辈分乱点很正常的,对吧…亲家?宫盈揉着她的发,笑的越来越温柔。

    楚妙倒是愈发拘谨。

    好了,不逗小妙了,这些事都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宫盈将手从楚妙的青丝间抽出。

    她朝着时以娆望去。

    时以娆行了一礼,恭敬地喊了声:前辈。

    一百年了,倒是没变什么模样,只是你的元阴宫盈欲言又止。

    元阴…怎么了?时以娆心生担忧。

    你的元阴蕴着冰封仙脉,故而能镇得住色孽,你也因此可以修成大日冰封之术,但…这是孤绝元阴,凡夺你元阴者,无论多么强大,皆会被冰寒反噬,尸骨无存。宫盈寒声道。

    什么?!

    时以娆与慕师靖异口同声地惊呼。

    可有解法?时以娆立刻问。

    解法?

    宫盈略一思索,肃然道:冰寒出于你身,你若身死,冰寒亦会烟消。

    时以娆眼脸低垂,一柄银亮长剑已被她捧在掌心,她虽未多言,死志已决。

    时姐姐不要。

    慕师靖下意识阻止,却也是不知所措。

    宫盈用手指按住了时以娆的剑,她脸上的肃然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笑意:好了,骗你玩的,这一代的小姑娘倒是可爱得紧,要是能活久些,说不定能和你们当个忘年交呢。

    时以娆错愕抬首,一时无言。

    慕师靖倒是恼了,她捏紧拳头,道:这种时候开什么玩笑嘛唔。

    慕师靖的脸被宫盈捏住了。

    你也很可爱哦。宫盈说。

    你才可爱…

    慕师靖声音变形。

    她终于明白,师尊这恶劣的性格随的是谁了。

    最后,她才再次将白祝抱起,将她柔软的身躯搂抱在怀中,仿佛她依旧是那小巧的盆栽。

    白祝,接下来我所的话,你要听清楚了哦。

    宫盈认真地叮嘱了起来:原点之神死后,形成了崭新的源质,你、小语还有神桑之树,皆是这种源质的产物,你们是崭新的生命。小语是从人身体里诞出的,类似于人,你是仙萝汲取灵气修炼成的,类似于妖,神桑之树这样的,则是崭新的植被。你们皆是崭新的生灵,天生拥有消灭寒冷,净化神浊的能力,所以,你们也是救世的生灵,这个冰川与邪神共存的糟糕时代,将由你们这些新的生命来终结。….小白祝是初代的新妖,你要与小语一起,肩负起责任哦,你师父已经为你指引好了进阶的路,你大步向前走就是了。

    白祝……是妖?

    白祝还有些木讷。

    嗯?不喜欢妖吗?宫盈笑了笑,说:不喜欢妖的话,白

    祝也可以自称为'神'哦,反正你是初代的品种,拥有给自己命名的权力好了,不说了,这些也都是小事。

    白祝用力点头,又问:那什么是大事呀?

    眼下的大事只有一件。

    宫盈仰起头,看向了祖师山的山顶。

    悬在林守溪身后的红日已千疮百孔。

    他根本无法战胜融合了祖师遗蜕的哀咏之神。

    藏在祖师法蜕里的法术,都在'声'的驱驰下,成为了哀咏之神的武器,它们化作冰棱的形状,朝着林守溪刺去,林守溪的每一次抵挡,都不得不摧毁大量的法术原点,可他如果投鼠忌器,那也会彻底落入下风,任由哀咏之神宰割。

    在苍白的想象里,那位远古太阳神是战无不胜的存在。

    但林守溪知道,他还差一点,可他暂时无法想通,自己到底差在哪里。

    也不容他细想。

    哀咏之神的吟唱不断干扰他的思维。

    不仅是在唱。

    整个世界都在歌唱。

    祖师山幸存的修士们齐齐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胸口,从喉咙发出鸣声,像是鸡群在呼唤太阳。他们唱的忘情,哪怕有山石滚落,从身上碾过,他们亦浑然不知,任由自己与同伴被碾成肉泥。

    不仅是人在唱。

    草木也加入了这场舞蹈的狂欢。

    它们在风雪中扭来扭去,柔软的身躯好似一道道妖娆的风。

    屋门长出了嘴巴,瓦片长出了嘴巴,河流长出了嘴巴,脚下的地砖也长出了翕动的嘴唇……

    哪怕最纨绔的石头也被感染,裂开口舌开始歌唱。

    唱词清晰。

    它们诉说自己的苦难,树木憎恨人类的不忠,说自己替他们遮风挡雨一生,依旧免不了被砍伐,瓦片不停附和,说自己承受了一辈子风吹雨淋日晒,同样不得善终,猫狗也露出狰狞的面目,怒斥人的不善,老鼠也从地洞里爬出来,乌泱泱地上街抗议,汇聚成了黑色的潮水。

    它们所斥责的苦难无一不与人相关。

    人类忏悔似的歌声被斥责淹没。

    有的人捂着耳朵,于痛苦和愧疚中自杀,有的人被自己养的猫狗反噬,活生生咬死,这些人至死都在歌唱,仿佛想要用歌声赎清一生的罪孽,换取安稳的来世。

    世界颠倒了过来。

    人不再是世界的主人,反而成了必将铲除的罪孽。

    面对这一切,哪怕有些修士尚且清醒,也无力阻止,更多的则是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世界,引刀自尽。

    这是邪神的哀咏。

    也是人类的葬曲。

    邪神的歌声瘟疫般蔓延向整个世界。….绝望的氛围里,林守溪的意志也被拖向深渊,他的肩胛骨被锐利如钢针的触手刺穿,祭出的红日也被打得支离破碎,许多次,他想使用法术,可一开口,却是和其他生灵一同唱起了歌。

    他感到了无穷的痛苦。

    这种痛苦比剥皮萱草、千刀万剐更痛苦千倍,他甚至发自内心地觉得,生命的存在就是痛苦的集合体。死亡则是结束这一切的终极馈赠。

    林守溪捅破了自己的耳膜。

    无济于事。

    哀咏是缠绕灵魂的锁链,它一点点收紧,至死方休。要这样结束了么…林守溪心想。

    他想起了尚在冰封中的小禾,想到了楚映婵寂寞的背影,想到了封印外久久等待的女子,想到了身后注视着他的眼眸。

    一幕幕画面浮光掠影地交错过去。

    它们歌声中显得悲戚。

    林守溪硬生生将牙齿咬碎,牙齿崩裂

    的声响里,满口鲜血的他睁开了同样鲜血四溢的金眸。

    他的身躯开始燃烧。

    剑经的第八重是涅盘,既然要涅盘,那就必须先毁灭自己。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的衣袍顷刻燃烧殆尽,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身躯,火焰填满了他肌肉间的线条,赤红的线沿着他周身蔓延,像是要将他割裂开来。这一刻,哪怕是那些攻击它的触角,都纷纷避让开来,不敢靠近这个浑身燃火的男人。

    这时。

    他的耳畔,忽然听到了歌声。

    秋月清,秋月明,秋月照我几回醒,我逐水流去,水流沾花影;风儿轻,风儿静,风儿逐我上天去,我在月宫里,徘徊听瑶琴;琴声远,琴声近,琴声不合我心意,我与风儿别,归来看星星……

    悦耳歌声飘飘然响起。

    林守溪的身上,那身连邪神都退避的火焰竟然冷了下去。

    这歌声是摇篮曲。

    它响起时,躁动的世界陷入了寂静的安眠。

    林守溪像是坠入了一个梦幻般的怀抱里,昏然欲睡。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了宫盈温婉的脸。

    小语?

    摇篮曲中,林守溪的神志已不清醒。

    宫盈莞尔,道:将白祝与楚妙认成楚映婵,又将我认成小语?哎,有时候真的分不清,你是真迷糊,还是假迷糊呢。

    岳母?!

    林守溪陡地回过了些神。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置身河图洛书的世界了,两条滚滚远去的长河上,宫盈的身影淡的像是青色的帷慢。

    你道心坚决,敢于赴死,值得嘉奖,但是,你这样子烧自己可不行啊,烧不出个崭新境界的。宫盈柔声说。

    请岳母大人指点。林守溪说。

    火焰并不是火焰,而是灰烬的阴影,火焰只是表象,灰烬才是本质,所以,你必须成为灰烬,这也是你选择***涅盘的原因,但是啊,林守溪,你要明白,水里面长不出鹿,火里面也养不了鱼,你在此处强化灰烬,无异于在水里养鹿,火种饲鱼。….宫盈的声音顿了顿,她抿了抿唇,继续说:唯有最纯粹的黑暗,才能诞生出最明艳的光明,这里不是你的战场,去死灵雪原吧,把死灵雪原的黑暗,死灵雪原的黑暗是养育你的温床。

    林守溪若有所思地点头。

    多谢岳母大人解惑。

    好了,这样板着脸做什么,见到你岳母大人,不该开心吗?笑一个?

    林守溪见到宫盈亲至,自是如释重负,喜悦万分,他努力勾起唇角,可他精疲力尽,实在笑不出来。

    这么好看的人儿,怎么笑得这么难看呢?

    宫盈好像不满意,捏了捏他的脸颊,说:好了,既然明白了,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家女儿还在等你呢,你速速去见她,别耽搁了。

    嗯,我不会再让小语久等了。林守溪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另一个好徒弟初鹭正在她手下呢,你要是再去晚了,初鹭也要被我家丫头给祸害了。宫盈无奈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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